青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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刍狗与蜉蝣

还是球2,刘线相关。

第三节观影笔记,写在连映之后。


没等节日满减直接下单买了电影手记,因为对它的创作背景非常感兴趣。球2的剧情和设定,对我的震撼比特效要大得多,初看时就被那种信息呈现水平折服,大喊导演NB编剧NB,很多台词细想都有恰到好处一字难易的感觉,例如张刘师徒在空间站重逢那句“挺好的”,例如数字图恒宇对女儿说“应该是吧”。

而随着复看次数增加,刘线对我的触动一直在加深,现在甚至超过了图线那个首尾相衔的精妙故事。如果说数字生命线是贯连关节的神经网,那么刘培强的人生线就是骨骼和血肉,是整个故事的主体和A面。


1、风雨飘摇的世界

“真的有太阳危机吗?”

“得有吧?都打成这样了。”

在故事开始,刘培强与张鹏一问一答,透露出他们对那场百年后的灾难的心理距离。就像我们日常听说全球变暖、矿储耗尽、环境污染之类的消息,大部分人都会模模糊糊地意识到,世界会在几十年后面目全非,但是眼下,还是要上班,还是要上学,与朋友聚餐,带孩子逛游乐园,消耗种种非必要的消耗以维持当前生命的质量。

几十上百年不算远,也不算近,大多数人连几年后的人生都不能控制,做不了这么久的打算。但这片近未来的乌云悬在人们视野边缘,潜意识会提醒他们“未来会变好”是一个泡影,而倾向于防御性的自我放弃。

“就这样了,还能咋的?”


作为繁荣时代末期生人,刘培强用看透人生的语气说地球没啥美好的。但他只有21岁,他还会享受飙飞机的刺激,看到监测门从地上拔出门框去追击侵入者新奇地喊出声,遇见心仪对象迅速被激素捕获,成为“见面的一瞬间已经在想孩子取什么名”的笑话主角。他的世界亮堂堂的,把远方的阴影缩得很小,明天、后天、大后天……一连串的未知惊奇在前方等着他去邂逅。

关于未来的许诺环绕着刘培强,以及和他同龄的很多人。太空电梯的变故开始得迅速,结束得干脆,弹指之间存亡分晓。对于年轻的幸存者们,他们与危难角力并获得成功,就像在一场竞赛中获胜,未来的许诺在前方闪着光。

而张鹏不同。他说活着就很美好了: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上存有牵挂关切的对象,对已经把那些闪光的希望打开大半的张鹏来说,就是他兑现到的全部。在爆炸与惊呼中、浓烟与呻吟中寻找刘培强的几个小时里,没有人知道他的恐惧有多沉重,这不是能放进防御性放弃的选项。


年轻的刘培强步履轻捷,他只背负他自己,那个时候风雨只是风雨,彩虹就是彩虹。

但是,当他感受到与他人相互支撑的喜悦,楔下自我的支点后,他的人生越充实,恐惧就越具体。他会切身体会到,生命是一个不断流失的过程,时间、资源、可能性……不断地从指缝里流出去,生命可以获得、持有、感受、记忆,但流失永不停止。

当他与恐惧共处之时,与父辈的代换即已开始。


2、小确幸

相比于一开始就浸在冷色调里的图恒宇线,刘培强线的光色,有一个从明到暗的过程。

2044年加蓬的阳光下,韩朵朵一拳KO恐袭者,又被回归地球引力的机械臂重坠到扶地支撑,索性蹲踞在满是玻璃碎和残花的走廊上微笑的场景,是我印象中全片最耀眼的画面,这几帧影像让观众直观地感受到她身上薄屏而出的蓬勃生命力,那束吸引了刘培强的强光——他们如此幸运地相互照见。

之后异变陡生火轮天坠,有人在担架上被抬走,有人失去了不能失去的东西,而他们扶持一起着走过瓦砾,在风雨飘摇的世界里,怀抱着微小而确定的幸福。

这条线的场景里,总是有特别多的人来来去去,隔窗起哄的战友中有人先于主角抗击暴徒,灾后的加蓬医院里有人在过道上挣命,主人公仅是场景中的角色之一,幸或不幸,都是一个与千百万人分摊的概率。


环境变化、时局动荡、物资减少、疾病增加……如同层层筛网的经纬线,延续幸运成为一种越来越小的偶然。

年表翻动时一闪而过的辐射病上升报道,在韩朵朵这个主人公身上具现为一场不得不拆碎家庭的绝症;刘培强提包离开面试场时,即将失去很多的落选者坐在门边哭泣。排队领物资的队列里人们各自怀抱自己的愁苦窒痛,没有谁能一直幸运,也没有谁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。


这一线的人物感情表现常常有一种平实的质感,不论是焦灼的期盼,还是漆黑的绝望,都克制地用一件半旧的日常外衣包裹。在最后共处的时间里,刘培强与韩朵朵都尽力给对方平常带笑的脸,唯有如此,才能挺胸走向那个失去与获得、希望与不确定交织的前方。

送走爱人之后,让岳父带幼子进地下城,刘培强在空间站与张鹏重逢,这一瞬间,我想起了开头,“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天上”。十四年过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,他和他的家人,要不在天上,要不在地下。这次,面对从小带着自己的师父那满怀关切的问候,他给这位另一种意义上的家人的回答是:“挺好的。”

从“地球没什么美好的”,到“挺好的”,这十四年的变化凝缩为短短三个字,给我的感情冲击不逊于之后的月爆静音。

“挺好的”背后,是他不得不让牵系心灵的那缕金沙从指缝间流走,以存留手心还能握紧的部分,存留最后一部分人生的组成。他完全懂得了“活着本身就够美好”这句话的意思,在体验过再失去这份美好之后。

张鹏给了他一个拥抱——在这个灾变的年代,地上的家人被妥善安置,与阔别多年的家人在空间站团聚,未尝不能算是一种小而确定的幸福。

而流逝永不停止。


刘培强在机械臂帮助下免去一位队友的牺牲,独力用月球车完成布弹,他的行为有意义,可以平静地站在月表,透过启动环看远处的地球,看那里过往的时光,作为人生的结局,这是一种小而确定的幸福;在起爆员们抵达时,他又发现能与此间最亲厚的亲友相互陪伴着走过这个结局,这也是一种小而确定的幸运。

但他没见到张鹏,他见到的是张鹏为他指向的返回舱——在人生的结局点上,让刘培强得到活下去的机会,这是张鹏全力争来的最后一点小而确定的幸福,或者说,慰藉。

刘培强必须活下去,他必须再一次松开手指,再一次直面失去,才能存留那个希望和痛苦交缠难分的、不确定的未来。



存留与失去,是这个时代所有人共同分摊的一个概率。人们走过一个个选择的关口,每个关口上,都有人停下来,去搏取前一种概率的些许总增量。

然后轮到身边的人停下来。

  

3、刍狗与蜉蝣

月表布弹任务期间,张鹏一直看着通讯屏上的失联信息,每有一条信息报出,他都在核对是不是刘培强小队的编号,此刻的张鹏,与第一部里在空间站一次次查询刘启位置的刘培强,几乎完全重叠。终于听到那条失联信息的张鹏,与坐在中央控制室听到宣告流浪地球计划失败的刘培强,几乎完全重叠。

而在那之后,握着起爆开关坐在核弹边,望着返回舱升空的光点含泪而笑的张鹏,也与十七年后掉转空间站冲向木星的刘培强,完全重叠。

最后的最后,一身灰制服走在空间站过道上的刘培强,与一身红制服走在地表通道上的刘启,他们的影子同样重叠在一起。


在大刘的作品中,我们常常能很直观地意识到,人们生存于一个唯物的宇宙,这里的一切规律与现象,都只是客观存在着,不迎合人类的理解,不响应道德或公平。人类文明的存续,仅只是广袤宇宙包容的现象之一。

作为现象中某个组成的个体,他/她/它在自己那小小的周期内独一无二,但在整个现象的构成中,无数个同类存在嬗递着。


天地以万物为刍狗,古人以束草为刍狗,盛以箧洐,巾以文绣,而天地无言。在天长与地久之间,万千蜉蝣朝生暮死,天长与地久之间,只有恐惧死亡的蜉蝣,会在弹指生灭的间隙,区分文绣与束草。

人类文明的价值和意义,只有人类能延续其存在时才存在。没有人知道前方通往何处,但只有前方是存在的未来。


在故事的末尾,主人公与MOSS的对话是一个寓言式的总结:

几乎失去一切的蜉蝣,捧着所剩无几的最后一小握沙,他看见它们漏尽,他知道这捧沙在自己手中流失的时候,会有其他捧起的手,接住落下的沙。

“我选择希望。”

——这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给世界的回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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